桥市年终账目的公示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池塘的巨石在东塘村激起的涟漪久久未散。
那白纸黑字、分毫毕现的收支明细不仅消除了村民的疑虑更在那些参与管理的妇人心底点燃了一簇迥异于往日的光亮。
尤其是赵三娘等几位掌管“公平秤”的寡妇她们亲手触摸过交易的银钱亲耳听闻过客商的赞誉如今更亲眼见证了这公共账目所带来的信任与力量。
一种模糊的、名为“参与”与“担当”的意识在她们被苦难磨砺得粗糙的心田里悄然破土。
这一日天降薄雪细碎的雪粒给“勤谨桥”和骡马市凉棚覆上了一层浅浅的白纱。
工坊内却暖意融融炭火烧得正旺。
李青禾将赵三娘、王瘸子堂嫂等七位参与了桥市管理、或是修路核算的寡妇召集到一起她们是东塘村第一批在公共事务中崭露头角的妇人。
李青禾面前摊开的不再是往日的总账而是七本簇新的、用粗糙草纸订成的空白账册旁边还放着七支毛笔和一方劣质砚台。
“以往的账目多由周娘子、王嫂子她们记录你等只管做事。
”李青禾嘶哑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内格外清晰“但从今岁始骡马市的每日抽成、修路民夫的工食记录、乃至日后其他由你等经手的公共事项皆需由你等自行登记入册。
” 自行记账?! 七位寡妇闻言脸上皆露出惊愕与惶恐。
赵三娘下意识地将那双因常年劳作而关节粗大、布满冻疮的手缩回袖子里讷讷道:“娘子……俺们……俺们认得几个字已是勉强这记账……精细活计万一记错了岂不是坏了大事?” “认字是基础记账是应用。
”李青禾目光平静地扫过她们不安的脸“错不怕怕的是因怕错而不敢做。
修路掌秤那般难事你等都做得记几笔账有何不能?” 她拿起一本空白的账册翻开用毛笔蘸墨在扉页上缓慢而端正地写下“某年某月 骡马市税入册”字样又在内页画出简单的表格标注“日期”、“交税人”、“货物名目”、“斤两”、“折银”等栏目。
“格式在此依样画瓢便是。
数目字需大写防止涂改。
每日事每日毕不得积压。
”她将账册推给赵三娘“你掌秤便由你始。
若有不明可互相商议亦可来问我或问周娘子。
” 她又将其余六本账册分别递给负责其他事项的妇人一一指明记录要点。
捧着那沉甸甸的、散发着纸墨气息的空白账册七位寡妇心情复杂。
这薄薄的册子比她们往日抡过的锄头、握过的扫帚似乎还要重上几分。
那毛笔握在手中更是比秤杆还要难以驾驭。
起初的几日工坊角落专门辟出的那张大桌上景象可谓是鸡飞狗跳。
赵三娘对着账册抓耳挠腮一个“叁”字写得歪扭如蚯蚓墨团滴落污了纸面;负责记录修路工食的妇人将“粟米五升”误记为“五斗”自己却浑然不觉;还有的将日期写串或是算盘打得噼啪响结果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张寡妇性子急偶尔路过瞧见忍不住嘟囔:“瞧这费劲!不如还是让识文断字的来……” 李青禾却只是冷眼旁观并不插手只在每日傍晚让她们将各自的账册上交由她亲自复核。
油灯下李青禾枯槁的身影映在墙上。
她翻阅着那七本字迹拙劣、满是涂改的账册目光锐利如鹰。
她不言不语只是取过一支朱笔在那错漏之处毫不留情地画上一个醒目的圆圈。
数目错了圈! 单位混了圈! 字迹模糊难以辨认圈! 甚至有那因紧张而多记或少记了一笔款项的也被朱笔圈出。
第二日当赵三娘等人拿到发还的账册看到那满页刺目的朱红圆圈时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如同被人当众扇了耳光。
羞臊、惭愧、还有一丝不服气种种情绪交织。
她们都是要强的人否则也无法在丧夫后独自撑到今天。
“俺就不信了!”赵三娘将账册往桌上一拍咬着牙对另外几人道“晚上都别急着回去咱几个凑一堆把娘子圈出来的地方一个个弄明白!谁弄懂了教教别人!” 于是每日工坊熄灯后那七位寡妇便自发地聚在存有炭火余温的工坊角落里就着一盏如豆的油灯头碰着头低声讨论着那些朱笔圈改之处。
她们互相考校数字的大写反复练习算盘口诀甚至用炭条在废弃的布头上练习写字。
张寡妇起初还冷眼旁观后来见她们如此刻苦心中那点不屑也化为了动容。
她想起自己当年学习记账时的笨拙默默地将工坊里用剩的、边缘毛糙的宣纸边角料收集起来悄悄放在那张大桌上给她们练习用。
时光在朱笔的圈点与灯下的苦熬中悄然流逝。
一月之后那七本账册上的朱红圆圈明显少了许多。
字迹虽依旧算不上好看却工整清晰了不少;数目记载也渐趋准确;算盘声虽仍显生涩却已有了几分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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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被休后她守着破院种田求生第267章 妇言账册来源 http://www.ecowud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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